古典小说->二十年目睹之怪现状

  应畅怀连忙叫用人来,把符最灵坐过的椅垫子拿出去收拾过,细看有虱子没有。他坐过的椅子,也叫拿出去洗。又叫把他吃过茶的茶碗也拿去了,不要了,最好摔了他。你们舍不得,便把他拿到旁处去,不要放在家里。伯述见他那种举动,不觉愣住了,问是何故。畅怀道:“你们两位都是近视眼,看他不见。可知他身上的虱子,一齐都爬到衣服外头来了,身上的还不算,他那一把白胡子上,就爬了七八个,你说腻人不腻人!”伯述哈哈一笑,对我道:“我是大近视,看不见,你怎么也看不见起来?”我道:“我的近视也不浅了。这东西,倒是眼不见算干净的好。”正说话时,外面用人嚷起来,说是在椅垫子上找出了两个虱子。畅怀道:“是不是。倘使我也近视了,这两个虱子不定往谁身上跑呢。”大家说笑一阵,我便辞了回去。
  刚到家未久,弥轩便走了过来,彼此相见熟了,两句寒暄话之外,别无客气。谈话中间图》,提出系统的宇宙构成论,所述太极、理、气、性、命都,我说起彼此同居月余,向不知道祖老大人在侍,未曾叩见,甚为抱歉。弥轩道:“不敢,不敢!家祖年纪过大,厌见生人,懒于酬应,虽迎养在京寓,却向不见客的。”我道:“年纪大的人,懒于应酬,也是人情之常;只是老人家久郁在家里,未免太闷,不知可常出来逛逛?”弥轩道:“说起来我们做晚辈的很难!寒家本是几代寒士,家训相承,都是淡泊自守。只有到了兄弟,侥幸通籍,出来当差。处于这应酬纷繁之地,势难仍是寒儒本色,不免要随俗附和,穿两件干净点的衣服,就是家常日用,也不便过这于俭啬;这一点点下情,想来当世君子,总可以原谅我的。然而家祖却还是淡泊自甘。兄弟的举动支消,较之于同寅中,已是省之又省的了。据家祖的意思,还以为太费。平日轻易不肯茹荤,偶见家人辈吃肉,便是一场教训。就是衣服一层,平素总不肯穿一件绸衣,兄弟做了上去请老人家穿,老人家非但不穿,反惹了一场大骂,说是‘暴殄天物,我又不应酬,不见客,要这个何用’。这不是叫做小辈的难过么。兄弟襁褓时,先严、慈便相继弃养,亏得祖父抚养成人,以有今日,这昊天罔极之恩,无从补报万一,思之真是令人愧恨欲死!”我听了他这一席话,不住的在肚子里干笑,只索由他自言自语,并不答他。等他讲完了这一番孝子顺孙话之后,才拉些别的话和他谈谈,不久他自去了。
  到了晚上,各人都已安歇,我在枕上隐隐听得一阵喧嚷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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