古典小说->热血痕

便取了竹签,每根约长一寸,一根一根从卫茜指甲缝里戳进。可怜十指连心,哪里经受得起?痛叫一声,昏死过去。
  仆妇丫头不忍注目,都把头掉过一边,诸伦平日虽然见惯,只因心爱卫茜,也觉不忍,挣起身来向外面走。到了绮华房中,见绮华躺在床上一手支着腮,面有喜色。诸伦叹口气道:“不想卫茜小小年纪做出这样事来。”绮华忽然皱着眉头道:“你也该替她解劝解劝,不然活活治死了,岂不可惜?”
  诸伦只当绮华是好心,便道:“你何不去替她解劝一声?也是一桩好事。”
  绮华摇头道:“八姨的脾气,我是不敢犯她。你倒会使乖,教别人去吃碰!”
  诸伦也就不言语。少时,粉蝶儿笑嘻嘻抢步进房,一见诸伦,脚便慢了,说道:“八姨把卫茜抬至露天空地,要把卫茜冻死。八姨说过,有人去看卫茜的,一同治死。可怜雪天长夜,小小年纪,如何熬得过去?谅来是没命了,真令人难过!”说罢,用手揉一揉眼睛,声带凄楚,立在那里。诸伦看了,想道:这娘子总算是有良心的。绮华此时,也是叹声不止。诸伦到了此时,只得割断柔肠,闷沉沉在绮华房中睡下。粉蝶儿服侍妥当,退出房门,自去睡了。
  可怜卫茜遍体鳞伤,一丝悬命,侧卧在露天里。此时十二月下旬天气,朔风刺骨,大雪漫空,就是精壮汉子也早绝命,何况一个孱弱女郎,焉能生活?约莫两个更次,卫茜倒微微地苏醒过来,觉得胸前毛茸茸一团,紧贴胸脯,慢慢把手移左一摸,却是一只大狗。指上竹签触在狗的身上,一时痛彻心肝。想起自家的孤苦。眼泪如抛珠撒豆一般。眼见得性命不过苟延,大仇怎个报复?早知今日仍是一死。何不进来之时就寻自尽?阿公害了我也!又想起玉杯之事、不知被谁陷害。我在这屋里又不曾与人结怨,无端丧命,好令人难猜。想了又哭,哭了又想。四面黑沉沉,静悄悄,只有一只狗靠脸睡熟,也不去惊动它。且喜周身的疼痛略略止些,十指尖虽觉肿胀,不挨着它尚觉可忍。挨到天明,横着心等死,仍然闭目不动。马婆早已走来,此时那只狗先去了。马婆用手在卫茜身上一摸,见卫茜不死,说道:“这贼骨头那地这样经得冻,倒也奇怪。”说着去了。到了巳牌时候,媚春起来,马婆回了卫茜不死的话。媚春也自诧异,就对马婆道:“你去唤两个有气力的妇人,把她扛在后面去,掼在溪里淹死罢了。”马婆应了,唤了两个粗蠢仆妇,取了一床芦席、一根草绳,把卫茜裹好,用草绳扎起,寻了竹杠穿心抬起,从后门出去。约有半里,到了溪边,马婆相着溪水深处叫仆妇放下,连芦席掼下溪去。马婆站在溪边看着沉了下去,方才带了两个仆妇回去消差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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